悍匪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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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他们并不是一伙的,”断事官仰着脸对坐在马车上的男人说,“你是谁?打算干什么?”
男人歪着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帖木儿灭里。他还没有回答,远处有一个巴兹的同伙已经认出了他,大声喊叫起来:“黑山的雄鹰!那家伙竟然是黑山的雄鹰!”
黑山的雄鹰,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种传说,一种象征,象征全帝国最胆大包天、最凶残无耻的悍匪。
雄鹰满意地看着巴兹的同伙们惊慌失措的丑态,对自己名字的震慑力感到满意。
“黑山的雄鹰……是黑山的雄鹰!他是黑山的雄鹰!”
“他不是死了吗?”
“他不是退休了……”
话音未落,那个说退休的人的肚子上已经挨了重重一脚,人旋转着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倒退了一步,巴兹握紧了口袋里的金砖,冷汗不住地冒出来。
没有看清!这狗东西怎样跳下马车,怎样踢飞那个蟊贼,又是怎样跳上马车……这一连串的动作,自己竟然没能看清!
整整五年零九个月,自己每天无时无刻不想,要报仇,报仇,报仇!此时此刻,终于见到这个可恨无比的大仇人,可是当见到他的那一刻,心头却只有令人麻痹的恐惧。
巴兹全身哆嗦着冷静下来,冷静之极。
这狗东西不可能狂妄到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把这么多人收拾。他谨慎地扫视四周,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事实,自己的人很可能已经陷入了雄鹰党徒的重重包围之中。
雄鹰站在马车顶上,突然发出狮子一样的咆哮,好像大地都为之颤抖。
他的吼声惊动了远处的王城,原本稀稀拉拉的灯火,一下子变得密集而又明亮。
匪徒里胆小一点的早吓得一松手,武器掉在了脚边。其他人面面相觑,虽然一个个满脸都是慌乱和贪婪——他们不打算放弃,显然为了口袋里的珠宝,要顽抗到底了。
蠢货,都是些蠢货!巴兹暗暗骂道。这群猪头,光知道钱,还没发现周围已经都布满了雄鹰的人吗?现在想要全身而退,只有让这帮无知的白痴主动放下珠宝,表示歉意。可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金银珠宝已经把这些乌合之众的最后一点儿理智打消了。
等那个狗东西召集出了人马,就一切都完了。地盘,在强盗的世界里是需要用性命和鲜血捍卫的,就凭“杀一儆百”四个字,自己也是死定了的。更不要说,两人之间还有那么多的恩怨。
他喘着气,缓缓旁边退去,突然以与短粗身材截然不同的灵敏,转身丢下同伙逃之夭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黑山的雄鹰,咱们走着瞧!我巴兹若不把你推到地狱里去,誓不为人!
“没卵子的家伙。”雄鹰目送巴兹远去,喃喃地说,“跑吧,蠢货,你倒是个识时务的。”
他不无恶毒地笑着,撮嘴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的幽暗树林里都传出哨子声。
转眼间形势就大不一样了,在被两倍于自己的对手包围并用武器比着的时候,共济会匪徒们乖乖地缴了械。他们被迫坐成一个圆圈,马车也被黑山强盗们四面团团包围,雄鹰控制了局面。
“你就是黑山的雄鹰?”帖木儿灭里深深呼吸,不去看周围的人群,仰头对雄鹰道,“我尽管在偏远之地,也久仰你的威名。尤其是黄金马车那件事,说来你对汗国是有功劳的。如果投奔我们的兀鲁思,可汗必定会重用你,无论是做波雅尔、还是做万夫长,都不是什么难事。”
他注意到,黑山强盗们寂静无声地包围着马车和俘虏,却没人去看那些金银珠宝一眼,首领对他们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可想而知。自己若想重施故伎,只怕不会有任何作用。
“真是有意思,招揽我,这还是头一回,”雄鹰微微低下头,看着帖木儿灭里,抬起一边的嘴角,“你的眼光真不错,可惜打错了算盘。请你记住,这世上最有前途的就是强盗。老爷我早就下定决心,献身祖国伟大的强盗事业了。”
他收敛了笑容:“你知道我,可老爷我很无知,不知道你是那根葱。丢下武器,滚蛋。”言下之意,竟已经把马车看成了自己的东西。
忙哥撒儿大吼一声,向马车顶上冲去,帖木儿灭里吸了口气,这回没有再拉他——这一战已无法避免了。
转眼之间,分成两截的忙哥撒儿就从车上滚了下来。一截是脑袋和右肩膀,另一截是左肩和身体。这个忠勇的鞑靼人到死,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马刀。
“一个勇士,”弯刀回到鞘里,扛回肩膀,雄鹰无不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是黄眼睛里却满是好斗的战意,“还要继续吗?”
见有人向首领挑战,周围的黑山强盗一点儿都不紧张,只是严密地守卫着圈子,不让鞑靼人趁机突围。
帖木儿灭里阻止其他怒火中烧的手下向雄鹰扑过去。
“好刀法,我们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雄鹰的双肩,“不过职责所在,不得不以死相抗。我要向你挑战,单打独斗。你愿意接受吗?”
“上来吧。”雄鹰点了点头,对这人的镇定不由增添了几分好感。
帖木儿灭里从身畔的革囊里抽出一块皮子,将马刀仔细地擦了擦,直到上面再看不到一点血迹,从背后又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马刀。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他仰头向雄鹰,“如果你胜,我无话可说。如果我侥幸击败了你,其他的金银都是你的,我只想要这辆马车。”
“哦?”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黄眼睛眯了起来,“你这样的男子汉,少见。老爷我这回就不占你便宜,赌注就是全部的马车和财宝,谁赢了,谁就都拿走。”
“痛快!”帖木儿灭里咧嘴一笑,眼睛骤然冷如冰雪,“我来了!”
他没有学忙哥撒儿直接向车顶硬冲,敌人用那么大一把弯刀,自己以下攻上,实在太不利了。帖木儿灭里陡然跳起,双脚在身旁一个鞑靼人的肩头一点,借着这股力如炮弹一般高高跳起,形成居高临下之势,狠狠地向盘踞车顶的雄鹰扑击。
两柄马刀仿佛两条交错的闪电,划过蒙蒙细雨的夜空,刹那间刺到雄鹰的脸上。
映着闪闪的寒光,雄鹰的黄眼睛仿佛都变成了惨白色。
下一个瞬间,大弯刀的刀鞘高高抛起,笔直地向上飞起数十英尺,这才开始下落。
刀锋碰撞,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嚓”刀鞘落下,不偏不倚,正套住大弯刀的刀刃。弯刀再度回到了雄鹰的肩膀。
帖木儿灭里觉得嗓子发干,两只手里的马刀仿佛重逾千斤。他再也支持不住,双刀撒手,慢慢地跪了下来。雄鹰站在鞑靼人对面,一时半会儿也没说话,一道鲜血从强盗首领的额头流下,直挂在嘴边。他的肩膀也有血迹渗出。
“咱们都受了伤,平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血,懒洋洋地道,“财宝或马车,你挑选一样带走好了。”
雨越下越大了,车顶上的血泊也越来越扩大,帖木儿灭里的双手双腿,总共受了四处刀伤。
“为什么?”他喘息了半天,才开口,“我的刀虽然擦中了你,但并没有构成多大威胁。反而是你……刚才那一刀明明可以斩下我的头,却转去削我的胳膊。为什么?”
“老子心血来潮,你有意见吗?”黄眼睛不无欣赏地盯着面前倔强的对手,“如果你想走,就带着你部下的尸体和这辆马车,一块儿走。”
目送着鞑靼人赶着马车消失在雨雾里,雄鹰遗憾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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