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俄语说的不太好,为了这一天,我从一年前就开始学习汉语,现在两种语言换着说,应该可以跟你直接对话了。”他从长椅上站起,主动伸出手来跟李牧野握手,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格内罗伊万利维拉尼,你可以称呼我利维拉尼。”
他的汉语发音很难听,但诚意十足。越是如此,就越说明这个男人对妻子和孩子的看重。
李牧野道了一声幸会,用汉语自我介绍道:“李牧野,你可以叫我李先生,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李先生。”利维拉尼说道:“发生在西西里岛上的悲剧过去一年多了,我一直焦灼的等待着这一天,现在,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确定一件事,她们还活着吗?”
“当然。”李牧野拿出个手机,将一段视频放给他看,道:“这是今天早上拍的,这女人是你妻子吧,她现在是库特庄园的意大利厨师,很抱歉,我的人找不到更体面的工作给她,这些正在上学路上的孩子当中应该有你的儿女,我要说的是,我们活在黑暗的世界里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但不应该把家人牵扯进来,你先踩过了我的底线,所以我只能正面回应。”
“我很感谢你还让她们活着。”
利维拉尼接过电话,反复看了很多遍,抬头对李牧野说道:“我是女仆生的儿子,老利维拉尼有十二个儿子,我只是他一次酒后乱性的产物,十四岁那年,我在城堡外看到我三个所谓的哥哥轮流在我母亲身上,后来老利维拉尼出现了,我以为他们会受到惩罚,可最终被老利维拉尼打死的却是那个唯一真心疼爱过我的可怜女人。”
他的俄语带一点意大利口音,但说的非常好。燃起一支香烟,目光深沉,缓缓倾述着:“是的,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尤其是在我得知那些人没有找到蒂娜和孩子们的尸体后,我甚至对你还有些感激,虽然我曾接受尤里的建议,策划绑架你的女儿,但对上帝发誓,我绝没有一点点伤害她的想法。”
这老小子态度摆的还挺端正,一上来就先追忆痛苦童年跟老利维拉尼划清界限,赌咒发誓撇清立场。李牧野笑眯眯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不是欣赏他的态度,也不是欣赏他对待家人的情深意重,而是欣赏这个人坚忍和谋略。
第二百四十七章 传统
忍字心头一把刀。
如果只是能忍胯下之辱的男人不算什么,能趴的下去,还能翻的起盘才是精神的巨人。利维拉尼毫无疑问精神层面的巨人,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老崔身上,这货早就举着大刀,或者砍死别人,或者死在砍死别人的路上了。
如果李牧野没有躲在树上亲眼目睹他一枪轰了埃姆雷的狠辣,也许真的会被他此刻的示弱表态所迷惑。而此刻,他越是表现的如此谦卑,李牧野就越觉得不寒而栗。
“还是说说条件吧。”李牧野道:“我给你看了你想看到的,你可有什么东西是我感兴趣的?”
“我不确定能给您什么。”利维拉尼道:“但我是带着百分百诚意来解决问题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请尽管开口。”
“要不先说一说公主殿下吧。”李牧野坐下来,似不经意的说道。
利维拉尼明显迟疑了一下,道:“您确定想要知道?”
“好奇而已。”李牧野笑道:“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就算了。”
利维拉尼赶忙说道:“不,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只是想提醒您一句,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对您有好处。”
李牧野笑道:“多谢好意,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麻烦却还是找上门来,乌拉尔山里的事情可不是我引起的。”
“是的。”利维拉尼道:“既然您坚持,那么我乐于奉告。”于是娓娓道来。
十八世纪的欧洲正处在皇权和神权竞逐,民主政治思潮孕育却尚未萌芽的时代。神圣罗马帝国诞生了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玛利亚特蕾莎,头顶多个王爵,执掌奥地利四十年,养育了十六个儿女,被誉为欧洲丈母娘的女王。在维多利亚时代正式开启前,欧洲历史由女性书写的最辉煌的一笔是玛利亚特蕾莎书写的。
任何人都会死亡,传承才是生命存在的意义。这个传承不仅是财富,权利,还应该包括信仰和意志。特蕾莎留给世人的除了四十年传奇政治生涯外,还有多不计数的儿孙后代,以及这些后代们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利形成的特殊关系
1789年,在法兰西帝国爆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民主政治从孕育到萌芽再到爆发,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了欧洲政坛格局。这时候,尽管玛利亚特蕾莎已经作古十九年,但她遗留下的后代却已经遍地开花,在欧洲各个角落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贵族群体。
这些后代们是那个时代里欧洲主流社会当之无愧的精英力量,他们拥有着财富,权利和名誉,在争名逐利中不断增强实力,同时主导着几乎各行各业的生存与发展。但是,面对汹汹而来的民主,目睹在这场汹涌大潮中一个个被吊死的贵族们时,即便是他们也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可是单纯的退让并不能让那些急于掌握社会财富巩固权利的民主大佬们满意,于是在民主大军的步步紧逼之下,一个传承至今的古老地下组织就诞生了,这个组织就叫皇权同盟。名义上他们被剥夺了政治上的特权,并在表面上摒弃了贵族身份,实际上却成功保留了往昔的财富根基,而且在世界的另一面构建起庞大的权利同盟。
这是一个不为公众所熟知的组织,声名不显却无处不在,两百年间的低调发展,这个组织的影响力早已渗透到欧洲每个角落。他们人数众多,以血缘为纽带,执行的是会员制度,基础成员多为中产,存在于各个领域中。在欧洲,小到一场官司一次医药学方面的进步,大到欧盟和欧元的诞生,都有可能是他们在默默发挥着影响力。
当许多老牌势力把经营的重点放到北美时,他们依然固执的坚守在欧洲。
利维拉尼说,这个组织有一套独特的选出首脑的制度。有点类似于美国的大选,但又并不全然相同。
每隔十年他们会进行一次权利更迭,由同盟的元老会成员们共同主持。遴选的对象不分男女,涵盖了组织内每一名会员。哪怕是年纪最小的刚满十八岁的新会员也有资格参与。
大选的时候,他们会选一处外人不能参与的秘密之地,将所有参选会员聚集到一起,各自展示自身的才华,展开演讲和辩论,最后遴选出两名种子选手,再由长老会出题来考验这俩人,率先完成者胜出。
最后的考验往往难度极大,完成时间为一年,期间内完成速度越快越好。内容不固定,有时候会让参选者去进入到某个濒临倒闭的企业,在一年内,尽快爬升到高位并想办法以最快速度让这家企业起死回生。有时候则可能要求参选者进入到某个欧洲国家的政府部门,在一年内达到规定的位置,或者解决某件棘手的事件。
公主殿下就是皇权同盟现任的首脑。
利维拉尼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住在什么地方。皇权同盟的会员都有公开的世俗身份,能够当选首脑的人未必都是什么大集团的总裁或者某国政坛的大佬,她也许是个律师,也许是个医生,也许是某行业领域里的科学家,也可能是某个不起眼学校里抱着书本的教员。
李牧野陷入长久的沉思中,就目前来看,利维拉尼口中的这个皇权同盟距离自己还很遥远,两百年底蕴,十几个国家的皇权政治遗留下的资源传承,到今天该会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
难怪马尔科夫主席对狄安娜说不要深究乌拉尔山里的事,这趟浑水太深了,根本不是现在的牧野集团能深究到底的。
利维拉尼继续说道:“关于柳辛斯基和马尔科夫主席以及乌拉尔山里的事情,我的确是受了皇权同盟的委托在办这件事,实际上整个西西里黑手党组织都是受皇权同盟支配的,公主殿下派了一个代表叫埃姆雷在我这里,不久前这个埃姆雷在狩猎时出了意外,在不确定公主殿下后续的指示前,我还可以继续按兵不动。”
“为什么要杀马尔科夫?”李牧野问道:“乌拉尔山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马尔科夫是正统大公神圣联盟长老院成员,这组织跟皇权同盟是敌对关系。”利维拉尼道:“他们之间实力相当,暗中较量了许多年,十几年前,皇权同盟的影响力一度在前苏联后期占据主动,但现在却越来越被削弱,柳辛斯基的手下在乌拉尔山中发现了高含量的稀有金属矿脉,他是皇权同盟的外围会员”
“等一下,什么是外围会员?”
“就是母系亲族中有人是正式会员,具有一定社会价值并得到皇权同盟认可后的准会员,这种人在建立稳定的联姻关系后就可以吸收成为正式会员了。”利维拉尼道:“实际上我也是一个外围会员。”
“明白了。”李牧野道:“就是勋戚之流,不算正式的皇亲国戚,但也差不多了。”
利维拉尼道:“可以这么理解。”
李牧野道:“我听说你们有个大计划,能否跟我说一说细节?”
利维拉尼稍有迟疑,而后才道:“这些事情跟你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你真没必要参与太多。”
“先生,请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李牧野强势的:“尽管咱们今天约定的主题是团聚,但如果你不能提供我认为有价值的信息,我也会在归还你家人的问题上给你打折扣的,我说到做到!”
“既然你坚持,好吧。”
利维拉尼道:“乌拉尔山里发现的东西很重要,也许不属于地球,总之我们还来不及详细去调查,柳辛斯基被你们搞掉以后,那里也被封锁了,我们急于把他捞出来也是为了尽快落实那里的情况,想办法在俄联邦政府内部做工作,争取尽快让那里解封,皇权同盟在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上喜欢找外包,所以我们就跟不夜城的人联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