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芬破涕为笑:“我就说我儿子很聪明的,根本不是草包!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念的,连英文都懂!唉,”女人又是欣慰又是感慨地抚摸她家宝贝的脑袋,“果然只有我们宝宝才能跟顾医生这么沟通交流,这就叫默契,这就叫缘分,这就叫心有灵犀!护士小姐你说对不对啊?”
“?!”贾源心说这难道不是学神和学渣的鸿沟巨堑连飞越过亚马逊的人都飞越不过去吗?
不过市场经济原则下病人及其家属都是客户,本着客户是上帝说啥对啥的原则贾源还是重重点了个头:“Maybe!”
“默契”,“缘分”,“心有灵犀”这些充满了美好爱情元素的词语让程牧的脸颊迅速飘红,他终于从父亲“得了癌症”的惶恐和痛心里暂时解脱出来。
程牧偷偷地瞄着顾珩北,可惜顾珩北已经转过身面向窗户,只留给他一个笔直修长还微微轻颤的脊背供他观瞻……等等,轻颤?
程牧立刻get到了顾珩北的心理活动,当下恨不得不管不顾冲过去抱住顾珩北。
呜呜呜,程牧感动得稀里哗啦,我爸爸得了绝症,我哥难过得都在发抖了,他对我还是那么好,连我爸爸他都视若己出……
“哗啦啦——”
卫生间里的马桶发出响亮的抽水声,不一会儿程克里心满意足地出来了:“老婆啊,早上我们吃的那家濑粉很正宗,够滑,也够厚实,里面的冬菇葱猪油渣是我来京都这么久吃的最地道一家,明早咱们还点他们家,我要点五碗……”
“爸爸,”程牧表情一呆,“我们今天……吃早饭了吗?”
王慧芬抄起手边的电视遥控器就砸过去,“啪”正中程克里的大脸:“什么濑粉,你说什么濑粉?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濑粉!”
程克里接住遥控器一脸迷茫。
王慧芬直溜着眼珠,眼角直抽抽:“你忘啦?早上咱们家正要吃早饭,你就昏倒啦!你在梦里吃的濑粉吗?”
程克里“piapia”拍了两下自己的脸:“哎呀我记错了!是昨天吃的濑粉,唉,果然脑子里长了颗瘤记性就不好了!以后我大概连租都要忘记收了!顾医生,顾医生你说我以后还能再吃濑粉吗?”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顾珩北挺平静的一句话惹得程牧又开始直掉金豆子,连贾源都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很寻常的话从医生的嘴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残酷这么无奈。
贾源端起自己的医疗盘,让程克里坐床上去,新入住的病人都要测量各种指标记录下来。
体温、血压、心跳、脉搏……程克里非常配合,护士让他怎么动他就怎么动,还笑嘻嘻地跟老婆孩子聊着天,直到贾源拿起一根止血带,和颜悦色地问:“左手还是右手?”
程克里满脸红扑扑的血色“唰”一下褪了个干干净净,他向顾珩北投去求助的目光:“顾顾顾顾顾医生……”
顾珩北耸了耸肩,无辜的眼神写满了爱莫能助。
你当医院跟酒店似的那么好住?进了这地盘就得守地盘上的规矩,抽血验尿肛检走一遍先,后面还有X光CT血管造影磁共振等着你。
程克里“咕咚”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嘴唇,四十几岁的大男人直往床里缩:“我我我我我我……我不打针……”
贾源:“不是打针,这是抽血,要拿去化验的。”
程克里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不……我晕血……”
贾源失笑:“你上次来住院可不晕血。”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程克里差点咆哮起来,哪个好端端的人愿意平白被抽一管子血啊?这是老子的血啊!
贾源只当病人这次是病情严重大发了,心理比以前更脆弱,护士姐姐见过的拿张作致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付起来得心应手。
她一边温言哄着“只是抽个血,这是常规检查必须要做的,一点也不疼,”一边半强硬地把止血带捆在程克里的腕上,还拍了拍他的胳膊,“手握紧用点力,好了……看见血管了……是不是一点不疼?”
程克里看着红艳艳的鲜血缓缓流进一个小瓶子里,心疼自己心疼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王慧芬也痛苦地捂住眼:“老公……坚持住……”一切为了儿子!
程牧攥紧了拳头诚心诚意地给他爹鼓劲:“爸爸加油!”
顾珩北好笑地看着这一家子,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震了下,眼睫也垂敛下去。
等到贾源收拾东西离开,顾珩北也低头看了下时间,纪寒川那边的访谈预约了四十五分钟,这会应该就要结束了。
“程先生,程太太,我还有事情得先走了,有情况再找我,”顾珩北提出告辞,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程牧,好好你照顾你爸妈。”
“这就要走啊?”一家三口都舍不得,王慧芬道,“再等等啊,这都快中午了,一起吃个午饭啊!”
“改天吧,我今天有重要事情。”
顾珩北随意客气了句就往门外走,王慧芬用力推儿子一把:“宝宝,你快去送送顾医生!”
“哦!”程牧赶紧追过去。
“老婆——”程克里委屈地喊,把自己手肘上的针点露给王慧芬看。
王慧芬抱住程克里,感动得不能自已:“老公你太伟大了!这就是父爱如山!”
程克里点点头,也是满眼热泪:“希望一切能如我们所愿!”
程家夫妇这一次为了儿子真的是拼尽血本了。
事情还要从元旦放假前说起。
今年的春节特别早,很多大学元旦前就开始了期末考试,程牧的学校也不例外,但是直到元旦开始放假,已经结束的几门考试里程牧一场也没参加,于是他的班主任便把程家父母请了过去。
程克里和王慧芬一听说自己儿子可能会被退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夫妇两个带着司机好容易在一家酒吧里把程牧找出来质问,谁知程牧哇啦啦地蹲在地上抱头大哭,宣称他失恋了,对人生再也没有期盼了,就这样醉生梦死一了百了吧。
王慧芬当时心疼得就抱住儿子一块哭,哭完之后又异常愤怒:“是哪家小子这么眼瞎,敢把我儿子甩掉?”
没错,程牧十几岁就对家里出过柜,王慧芬的腐龄比儿子的年龄还大,别人家是脑残粉她是脑残妈,当即表示对儿子支持到底。
程克里倒是反对了一阵子,不过后来他请了个很厉害的大师给自己批命,大师说他“财官横旺,泽不过三代”,这话的意思就是他老程家发的都是偏财,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得了这么大横财是要有代价的,要么没有第三代,要么有了三代也是穷困潦倒痛苦不堪。
程克里一想他家的财的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大师深信不疑,只能认命了。
程牧当时已经喝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把自己跟顾珩北的那点底全秃噜出来了。
程克里和王慧芬又是惊喜又是扼腕。
夜里两口子在床上像一对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