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永在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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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吓得心胆俱裂,这个老和尚怎么知道老子不服想造反的?赶紧喝道,“妖僧狂悖!左右杀之。”
这事要传到南京还得了,那时候太祖皇帝尚是春秋鼎盛,给朱棣八百个虎胆他也不敢僭越,说句不客气的,造太祖的反,还没等起事,别说那些外臣,就连他自己的儿子妻子都得反了他。
姚广孝倒是成竹在胸,“帝星渐暗,有皇气起于北地,贫僧推测天象,天象应于殿下,十年后,汝可为主宰。”
那一年是洪武二十五年,十年后,也就是建文四年,朱棣克南京,登基御极。
朱棣将姚广孝打进死牢,但偷摸的将另一个死囚把姚广孝替换下来,接进燕王府奉为上宾,日日请教,姚广孝也是真牛,精准的推测出了太祖宾天,朱棣自此对姚广孝言听计从。
据传太祖大行之日,燕王府遭雷击,朱门屋檐起火焚毁,就连房舍上面的瓦片也都全部被震碎了,这在古时候是最不吉利的凶兆了,破家灭门嘛。朱棣惶恐,“此去京师吊孝,恐一去不归,新帝以齐黄二人为师,此二人恨孤甚深,莫非,孤死期将至矣?”
姚广孝竟然大笑,“大吉之兆,为殿下贺喜。”
“喜从何来?”
“此为上天贺喜,殿下即将承运之兆,王府瓦砾皆碎,这是要燕王您将王府红瓦换成宫宇琉璃瓦之意,朱门焚烧燕王府匾额被毁,这是要殿下搬到乾清宫去住啊,此番前去京师贫僧料定必然无祸。”
因此,朱棣从京师安全回来之后,更是心悦诚服。
现在又听到姚广孝来道喜,朱棣顿时开心起来,这个和尚哪次道喜都是好事,从来没有失言过。
“西平侯沐春战死西南,新帝初登,便折国朝重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姚广孝摇头晃脑地说道,“年号还没改,西南大厦便倾,此上天降怒矣。”
“沐春死了?”
朱棣大吃一惊,这可是当年名震天下的猛将啊,十七岁便随其父沐英战西南,多累功勋,太祖实授后军都督府佥事职,后沐英薨,春袭爵镇云南,洪武二十七年,平定越蛮,洪武三十年,麓川刀甘孟反,沐春以万骑破麓川二十万大军,俘虏七万,天下皆惊。
刀甘孟祈降,为太祖拒,沐春遂引军追击,怎么风云突变,如此绝世名将,折戟西南?
朱棣仰天长叹,“孤与沐春,虽无交情,心神向往以多年,长思若沐春在北地,我二人联手,蒙古可平矣,沐春罹难,国朝之殇,此不足喜。”
姚广孝看朱棣一副心伤神情,劝道,“此天意,殿下何须因此哀痛,大将折身,乃新帝无德而居至尊,惹怒乾坤所致,殿下应顺天意,整兵备战,早日南下。”
朱棣引着姚广孝进了书房,备上茶水,“孤欲兴兵,然师出无名,且如今漠南山东南北包抄顺天,更有宋晟、杨文二人指挥,此二人都是名将,宋晟虽与孤有旧,然此番就职漠南,孤两次邀宴,均遭拒之,恐已是心向南朝,杨文此人,是我父皇之死忠,他的眼里,从未有孤,仓促起事,胜算了无。”
姚广孝摸着自己的胡子,开口大笑,“此番便是良机,西南有变,殿下何不密令朝中近臣,上书新帝,以报西平侯折身之耻为由,发兵麓川?新帝年幼,正是好大喜功之际,若大军移师西南,殿下机会便来了。”
朱棣盯着姚广孝,叹气,“先生不知,新帝虽年幼,但行事举止之间,颇有心机城府,京师百日,孤处处被其辖制,沐春虽折,恐怕皇帝未必就会发兵西南。”
姚广孝冷笑,“大将折身,乃是国耻,新帝忍而不发,岂不是自污其面?殿下密令朝中近臣,结伴上书,制造舆论,皇帝若敢再三拒绝,则军心尽失,诸地武勋,皆为宿将,眼看西平侯罹难而新帝无动于衷,兔死狐悲哪里还会愚忠下去,届时殿下在顺天设祭,就说新帝之所以不愿意兴兵报仇,是有奸臣在旁进谗言,西平侯大功于朝,如此结局,甚怜之,当兴义军,靖国耻,清君侧!”
好嘛,姚广孝上下嘴皮一碰,历史上的靖难变成了靖耻。
朱棣眼都亮了,复又问道,“那如果,皇帝发兵了呢?”
“何人可为将?”
姚广孝不屑的哼了一声,“徐辉祖、李景隆等人,庸碌之徒,何堪西南大用?此时天下,堪称名将者,唯殿下一人,新帝哪敢启用殿下,彼时西南平复,报了西平侯之仇,岂不是给殿下平增无数威望。
小皇帝能用之将,无非宋晟、杨文二人,不过我看新帝行径,小人心腹甚是狭隘,防范殿下甚深,必然不敢将此二人调离,所以到时候,还是要用徐、李,西南之地,沐春大将军一年都平定不得,用这二人,那这仗可就有得打了,三年五年也未必不可。
殿下,机会来啦。”
朱棣仰天大笑,“孤得先生,天眷之,他日天下万物,先生自取。”
洪武三十一年冬月十五,朱棣的造反,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起来。
第024章 打还是不打?
解缙面容肃穆的坐在书案后面,身旁还坐着景清、戴德彝、王叔英等翰林同僚,大殿内还有六部堂官左右侍郎,乌泱泱四十多号人,在这群翰林学子的正前方,是内阁三公,此时正聚精会神的批着奏本,整个文华殿内很安静,只有几个暖炉里烧着的木炭,不时噼啪作响。
自打内阁设办以来,这群翰林学子有了新的职责任务,叫学政。
内阁办事,他们负责誊抄邸报、官文,有时候三阁臣议而未决的事情也会拿出来说,大家伙一起讨论,虽然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三阁手里,但是这种施政的氛围,很得这群翰林学子的喜爱。
不过今天他们开心不起来了,文华殿里的气氛凝重的仿佛要压死人一般。
“都一个时辰了,尔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吗?”
郁新抬起头,“自三天前,朝中百官、五军都督府,多有上折请征西南,一时间,文武群臣群情汹涌,陛下降旨到了内阁,这场仗,打还是不打,内阁并六部,今天就要拟个章程。”
临近年关,西南的事不给个说法,朝廷不得安稳,皇帝这个年就过不痛快。
户部左侍郎夏元吉先开了口,“户部方面没有问题,打也可,不打也可,四川、贵州的官仓储粮充备,二十万人之内的战事,可以供给一年,不会牵涉京畿、江南,银子方面,明年的预算可以腾出三百万两支援战事。”
兵部尚书齐泰说道,“麓川之变,云南主力折损大半,仍有五万可战之兵,四川、贵州、广西的卫所可以抽出十五万人,兵部的意见,征麓川就要连着安南一起打,西平侯罹难,胡季犁是元凶,那么三省的兵就不够,要动京营。”
“麓川、安南皆是化外之地,且道阻路险,密林毒瘴,不适合大军行动,打的话,吃力不讨好。”
解缙拱手施礼,说了自己的看法,“西平侯殉国,朝中内外都很悲切,陛下已经恩封国公,这个时候,朝臣为何还要旧事重提,喊着为西平侯报仇呢?”
三阁互相看了看,暴昭哼了一声,“莫要非议同僚,今日只议西南战事。”
解缙扬起脖子,“西南这场仗哪里是好打的,西平侯如此名将,十万大军尚且苦战一年,到了连自己都搭了进去,在打?二十万人够吗?三十万呢?谁人为将?要打多久?要靡费多少国力?难不成大家伙两张嘴皮子一碰,西南就定了吗?”
郁新敲了敲桌子,“说了是议事,就大家畅所欲言,解学士的意见是不打,是吗?”
解缙点头,“此仗打不得。”
“好。”郁新颔首,“还有谁支持不打的?”
大殿内陆续有人发声,人数堪堪过半,郁新扫视一圈,“如此看来,大家的分歧比较平均,既然这样,内阁便如实上禀,今天就到这吧,我们三人去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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